她倒不是多怀念死去十来年的丈夫。
他在她虚弱的回忆里只剩下一点儿模糊的影子。
真要评说起来,宋孟辉也是个拿得出手的男人,早早的念书,赶在皇帝逊位前中了举人,才不过二十岁。
就是趁着这样的荣光,父亲做官的锦屏才嫁过来。
老太太疼举人儿子,饮食起居亲手伺候。
宋家统共两个下人,夫妻俩,男的兼着车夫、花匠、信差种种活计,女的日日站在大少爷屋里端茶倒水。
幸亏锦屏陪嫁了两个丫头,赶紧给老太太送去,才不至于不像话。
老太太怨恨锦屏,只说是她带坏了宋家的运气,生生克死儿子。
孙女生下来,老太太给起的名字,叫做‘微’,是‘微不足道’?
识文断字的锦屏不敢吭声。
她父亲给大清王朝殉葬,头天小皇帝退位,第二天她爹就投了黄浦江。
这番义举,在宋家看来就是个笑话。
消息传来那天晚上,锦屏呆呆的坐在房间里望着嫁妆箱子。
那里面有一副插屏,尺寸不大,却是宫廷绣娘传出来的精品。
当年父亲买了来赠给母亲,她的名字也从这上面来。
她这一生人早已结束,剩下的时光,是拖延,是还债。
初婚的日子太美好,韶光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低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。
透着数不清的折辱望过去,遥远的像前世。
那不是自己有资格享用的,既然偷着了,就该还吧。
从此老太太说一句,她便在心里恶狠狠的加上一句:该!
宋家的第二个儿媳妇姜雪青是生意人家出身,虽说不认字,算起账来飞快。
她爹看中来学生意的宋仲辉,着意栽培几年,便做成了这一门亲事。
雪青给宋家带来一个铺面,仲辉看着,舍不得雇小工,颇有几年支撑着宋家的门楣。
老太太跟亲戚们闲聊,常言道,越是不疼的孩子,才越是孝顺。
三儿子季辉小时候不得人意,生得瘦小,见人脸红,只会往大哥身后躲。
大嫂子娶进门,他时常跟在锦屏脚边,百般的依赖。
吃一块糖,也是眼巴巴地看着锦屏,见她露出笑意,才舍得咽下去。
孟辉死后家境艰难,锦屏不善营生之道,常摊手去向老太太汇报月末又没了买盐的钱。
如是者三,当家媳妇的地位便被雪青夺了去。
老太太看不惯雪青的泼辣性子,只是穷的时候要有人出来扮黑脸,惟有忍让过去。
雪青克扣季辉的吃穿,她便当看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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